首页 白鲸 下章
3.鲸鱼客店
  黑漆漆的门道里,倾斜着几块老式的壁板,面的墙上,是一幅巨大的油画。烟熏火燎、尘埋土封,在几道斜进来的微光的帮助下,才勉强可以分辨那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阴影与块。

 这些阴影与块可疑地纵横着,一团黑乎乎的不祥之物占据了画面正中,几蓝色的斜线又含义不明地牵扯着什么脏兮兮的东西:是午夜中风暴袭击大海?是水火携风大战?抑或只是一株枯萎的石楠花?

 纷坛的景象足可以让任何一个意志薄弱者神经错!可你会猛然从中惊醒:噢,是它,是它,海中的巨兽!

 后来我询问了左邻右舍,又走访了不少上了年纪的人,综合了种种意见,对这幅画作出了如下的判断:这是一条陷入合恩角的大旋风里的船,它将沉而未沉,几光秃秃的桅杆还在水面上挣扎;一条大鲸鱼显然是为这条沉船挡住了它的去路而发了怒,它正向那三桅杆开战,疯狂地扑了上去。

 油画一侧的墙上,挂着一排各式各样的和矛。

 它们不是普通的和矛,而是些充异教色彩的怪异之物:有的镶着闪亮的牙齿;有的挂着一撮人类的头发;有的则透着一股仿佛会随时舞动起来的杀气。

 这其中还有几枝锈迹斑驳的捕鲸标,是那种传说中的有名武器。

 那一枝朽烂的鲸鱼,据说在五十年前曾一连刺死过十五只鲸鱼,最后一次扎入一只大鲸鱼以后被它带进了海里,几年以后人们打死了这只鲸,才又找到了这枝

 当时扎中的是鲸的头部,可再发现这枝时却在鱼的尾部,它在鱼身上走了四十英尺!

 穿过低矮的过道,总算进屋了。

 屋子里比外面还黑,房梁架得很低,地板又铺得不平。使人以为是进了一条破船的船舱。外面狂风吼叫,就好像在大风中失事的破船,摇摇坠的感觉很厉害。

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张瘸了腿的长长的木板桌,桌子上放着些残破的玻璃器皿,还有些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搜罗来的布尘土的奇珍异物。

 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,是一个酒吧,如果这也可以称为酒吧的话。凸凸凹凹的木板把那块地方装饰得很像一个脊鲸的鲸头。

 这鲸鱼嘴里的货架子上,有各种各样长脖短项、大肚瘪的酒瓶子,一个活像希伯来预言家约拿再世的小老头在那儿忙碌着,他收进水手的钱,卖给他们颤抖酒疯和死亡。

 最为狡诈的是那透着死亡气息的绿色酒杯,猛一看好像是圆筒形的,可到了部它就狡猾地向下缩进去了。杯体上还有一格一格的刻度,每一格要一便士,你一口就可以喝掉一个先令。

 几个年轻的水手正聚在暗淡的灯光四周,玩那种用鲸牙、贝壳当棋子的棋。

 我找到了店老板,说要住店。

 他告诉我客,没地方了,可马上又说:“如果你愿意,可以和一个标手睡一张。你反正是去捕鲸的,先习惯一下这种事吧,怎么样?”

 “我可从来没有和别人睡一张的习惯!不过,非得如此的话,我想知道那个标手是怎样一个人。”

 是啊,与其再到冰冷的街道上去徘徊寻觅,倒也不如和一个行为规矩的人同共眠。

 “啊,我知道你会答应的。那么,晚饭呢?吃不吃晚饭,马上好!”我一股在一把老式的高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。椅子上刻七八糟的东西,就像炮台公园里的椅子一样。

 旁边的一把椅子旁,正蹲着一个手拿大折刀矢志不渝地在刻着什么的水手,难道他要雕出一艘船来?瞧他那个用尽平生力气的劲儿。

 一会儿,我们这群人中有四五个被叫到隔壁房间去吃饭了。屋子里冷得像在冰岛,老板说他生不起火。

 我们瑟瑟地伸出手来,迫不及待地捧到那滚烫的茶杯。

 两了泪的牛油蜡,在从各个方向透进来的风中摇曳着,忽明忽暗地照着大家变了形似的脸。饭菜倒还可以,有土豆、有,还有汤圆儿!啊,把汤圆儿当晚饭吃!

 一个穿绿外套的年轻车夫,面目狰狞地吃着汤圆。

 “唉,小伙子,你这么吃,晚上会做恶梦的。”店老板说。

 我轻声问:“他是那个标手吧?”

 老板诡秘地看了我一眼:“不,标手不吃汤圆儿,他只吃牛排,半生不的那种。”

 “他妈的,怎么他没来呢?”

 “一会儿就来了。”他回答。

 我在心中为这个标手画着像,突然有点不放心起来。不管怎么样,要等他先衣服上以后我才上

 晚饭后,大家马上就又回酒吧去了。

 我看看也无处可去,只好也跟着去了。

 一会儿,外面传来一阵喧哗。“啊,‘逆戟鲸号’的水手!”

 老板猛地跳将起来,这样嚷道。

 “他们出去三年啦,肯定是载而回的!好啦,朋友们,这回咱们可有新闻听啦!”门口一阵纷的脚步声,是那种水手靴踏在地上特有的声音。房门大开,拥进一群水手来。

 他们都破衣烂衫的,浑身都是补丁,头上裹着围巾、胡子上结着冰,像一群大熊。

 他们刚下船,这是他们登上陆地以后进的第一间房子。所有的人都直奔酒吧。

 约拿张罗着为他们倒上一杯又一杯酒,其中一个说自己伤风了,不能喝酒。约拿立刻倒上一杯柱松子酒,加了点糖,又加了点沥青似的东西,他发誓,喝下这一杯酒,不管伤风还是感冒,不管是多年旧疾还是新染之恙,不管是在拉布拉多海滨得的病,还是在冰岛着了凉,喝下去,尽管喝下去,便会药到病除。

 一会儿,那些人就发起酒疯来,手舞足蹈狂喊叫。

 刚上岸的水手都这样,酒量再大也不行。

 不过我注意到,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和别人是不大一样的。尽管他尽量避免自己脸上的严肃扫了伙伴们的兴,但是他的行为举止还是与别的水手形成鲜明对照。

 他肩宽背阔,足有六英尺高,脸晒得黑黑的,显得牙特别白,两只眼睛中似乎有一种惆怅的意味。

 这位身高体壮,说话略带南方口音的弗吉尼亚人,在他的伙计们畅饮酣喝时,悄悄地走开了。

 我再一次见到他时,已经是在船上的事了。

 他的伙计们很快就发现他不见了,叫着他的名字找他:“布金敦!布金敦!”

 有几个人喊着跑出屋子去找他。

 狂之后,酒吧里显得十分冷清,冷清得有点瘆人。

 已经是夜里九点了。我正考虑睡觉的问题。

 大约人从本上就是反对与不相干的人同的,即使是亲兄弟。如今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、一个陌生的客店里同一个陌生的标手同,实在让人无法忍受。

 当水手就得和别人同吗?哪儿的事呢!水手们在船上只不过是睡在一个房间里罢了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、自己的被,你即使赤身而卧也不会有人妨碍你的。

 想到这儿,我已经忍无可忍了。这个标手的衣服一定很脏…

 “喂,老板,算了,我就在凳子上凑合一宿吧!跟别人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
 “可以。只是这凳子上没什么可铺的!”

 说着,他摸了摸凳子面大的木节。

 “不过,等一会儿,贝壳佬,我的酒柜里有一把刨子,可以刨一刨!”

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酒柜边儿上,低头找出那把刨子来,用一块破布擦去上面的灰尘,然后走回来卖力地刨起凳子来。

 刨花飞舞,老板咧着嘴傻笑,像个大猩猩。很快刨子碰上了一个极硬的大木节,怎么用劲也刨不动。

 “算了,别刨了!世界上大概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凳子刨成软。”

 他又笑了,还是那种张着大嘴像头大猩猩的傻笑。

 收拾好地的刨花以后,他又去忙别的了。我一个人坐着呆呆地想着什么。

 许久,我才回过神来。量了量那凳子,发现它还不够长,加上一把椅子就行了。又看了看,发现它又太窄了。房子里倒还有另一把凳子,可两个凳子高度不一样,拼起来是不行的。

 我把凳子搬到墙边上,让它和墙之间留下一条,这样凑合着可以躺下了。

 躺下后马上又起来了,因为有一股风从破窗户儿里如刀一般地冲进未,正对着我的头!

 该死的标手,他上哪儿去了?啊,对!我为什么不能趁他没回来时先占领那张呢?把门反锁上,睡得沉沉的,怎么敲也醒不了!

 这主意不错。不过,就怕明天早晨一开门那个标面给我一拳!

 怎么办!在这样寒冷的夜晚,我除去与陌生人同以外就别无选择了?也许那个标手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坏呢!相见以后,也许我并不那么厌恶地与他同呢!

 可左等右等他也不回来。

 “老板,那标手每天都是后半夜才回来吗?”

 “啊,不不不,他可是只早更鸟,早睡早起,一向如此。不过,今天晚上说出去卖东西了,谁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啊!”说完,他又像只猩猩似的笑了起来。

 “他去卖什么?”

 “卖他的头。”

 “什么?”

 “头。”

 听到老板这样回答我,我不心头火起。

 “够了,别以为我是什么芽芽,扯什么淡?”

 “扯淡?你说我扯淡还是说他的头扯淡还是他扯淡?”

 “你也许不是什么芽芽儿,不过,如果让他知道了你这样说他,他会把你烤成枯枝败叶的!”

 老板把火柴当成牙签,一边剔着牙一边这样说。

 “那我会砸烂他的头!”

 我有些怒不可遏了。

 “行了,已经给砸烂了!”

 “什么?砸烂了?你说砸烂了?”

 “是的,这可能就是他卖不出去的原因。”

 “好啦,老板,别扯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鬼话了。这只能增加我对我的‘友’的厌恶。你最好还是好好跟我讲一讲,他到底是个什么人?一个去卖自己的头的人,在我看来非疯即傻,跟这样的人同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忍受的。”我又说:

 “如果真是这样,我可要去告你这个明知他是个什么人,还安排我跟他同的人!”

 “噢,爱生气的小伙子,不开玩笑了,这标手来自南洋,他的那些头是用香料制成的玩意儿,他卖得只剩下一个了,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卖出去,因为明天是礼拜天,别人都去做礼拜,他在街上卖人头就不像话了。

 上礼拜就是我拦住他没让他拎着那些头上街的!”

 “那,老板,这个标手一定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吧?”

 “这个,房租他都是按期付的。”

 “行啦,你不用担心,上去睡吧!那张是我跟萨尔的婚,在上打滚都没问题。后来小沙姆、小约翰我们四个人睡那张都没问题!”

 “有一回,我做了个什么好梦,高兴地翻身,把小沙姆给踹下去了。萨尔无论如何也不要那张了!”

 “好了,来吧,我给你点上灯。”

 我还是有点犹豫。

 老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,突然大叫;“啊,现在已经是礼拜了,我敢保证,他今儿晚上不回来了,他一定在什么地方抛锚了!”

 “来吧,跟我来吧!”

 我跟着他上了楼,进了一间冰冷的小屋。那张确实很大,够四个标手并排睡的。

 “好喽,你可以安然入梦了。”

 他把蜡烛放在那又当桌子又当洗脸架的船上用的破柜子上,一转身,走了。

 我翻开被褥看了看,还凑合。

 屋子里除了这张和那张破柜子几乎就别无它物了。墙角里扔着一个水手包,那可能就是标手的衣箱了;旁边还有一张捆起来的吊,一块糙的壁炉上隔板画着一个人,在捕鲸鱼;几个奇形怪状的鱼钩和一把长长的标是这屋子里最后几件东西了。

 不过,很快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东西。像个门帘似的一张毯子。毯子四边镶着一些叮当响的饰物,正当中开着个。我试着把这穿在身上,漉漉的,很沉。

 很难想像,那个标手穿上这样一件奇怪的衣服招摇过市!

 我迫不及待地往下这毯子,情急之中扭了一下头,酸疼酸疼的。

 我呆坐在上,想像着这个怪模样的标手的形象。

 了外衣,接着想。

 衣服都了,又想了一阵。

 感到一阵冷意,这才回过神儿来。想想他这么晚了肯定不回来了,我也就不再多想了。吹了蜡烛钻进被子里,听天由命吧。

 褥子很硬,不知道里面装的是玉米子还是瓦片,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准一个不硌得慌的好地方。

 好不容易要进入梦乡了,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。一丝烛光移上楼来!

 坏了,坏了,标手回来了!那个无法无天的人头贩子!

 可我没动,我下了决心,不跟他打招呼,除非他先跟我说话。

 他一手拿着蜡烛,一手拎着他的“头”走进屋来。

 他没朝这边看,把蜡烛放在地板上,伸手去解他的水手包。

 我很想知道他长的是一副什么模样,可他蹲在那儿,半天也没回头。

 终于,他扭过头来了:一张可怕的脸,说黑不黑,说红不红,左一块右一块儿贴得脸是膏药似的东西。

 这一定是跟人打架留下的痕迹!

 他站起身来时我才看清,不是膏药,而是涂上去的颜色!

 这是怎么回事儿?我脑子飞快地转着,终于想起以前听来的一个故事:一个白人捕鲸者被什么鬼地方的土著抓了去,刺了一身花纹,丑陋之至。

 这个标手是不是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呢?不过,这也没什么,这不能说明他是个坏人啊!

 可阳光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个白人晒成紫铜色啊,在他脸上的那些块之外的地方不就都是紫铜色吗?

 他蹲在那儿掏摸了半天,立起身来时,手里拿着一把斧头烟斗、一个海豹皮的皮夹子。他把这两样东西往那张破柜子上一扔,摘下了他的獭皮帽子。

 天啊,他的头上寸草不生,是个秃子!可是,在头顶正中,却梳着一个小髻!

 太吓人了,如果不是他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门,我会一下窜出门去的。

 怎么办?跳窗户吧,可窗户看样子是钉死了!

 我并非什么胆小鬼,可这个卖人头的紫怪物太让人费解了,无知造成的恐惧可以让人神经错的。

 现在不是我不跟他说话了,而是没有勇气跟他说话了。

 他根本没发现我的存在,还在衣服,胳膊、膛、腿都了出来,到处都是脸上那种可怕的块。他像一个从战场上逃出来的人,九死一生的身体上目疮痍。

 他一定是南洋的什么野人土著,搭上了一条捕鲸船,跑到这儿来了!

 我浑身一抖:这个人头贩子,卖的也许是他亲兄弟的头呢!那,那他会不会看上我的头呢?

 我看了一眼柜子上的斧头烟斗,差一点喊出声儿来。他正在进行动作,使我因为好奇而暂时抑制了一些恐惧。

 他找到刚才我试了试的毯子衣服,摸摸索索地从那上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人偶像来。

 那小偶像驼着背,像个刚生下来的黑娃娃。这让我联想到了那用香料制成的人头,这个婴孩是不是也是用真正的娃娃制成的呢?

 很快我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一丝可怕的疑惑,那小东西在烛光下亮亮的,反着一种磨光了的木头才会有的光泽,是木制的。

 这时候,那家伙走到壁炉旁,揭开纸板,把那个小偶像放到了被烟熏得很黑的烟道里。

 这是他的神龛,或者说是教堂。

 我眯着眼,盯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
 他从毯子的口袋儿里抓出一把刨花来,小心地放在他的圣像面前,又把一块破面包放在了刨花儿上,然后用蜡烛引着了火。

 火苗由小而大,剧烈地燃烧起来。他伸手去拿那火堆里的面包,一伸一缩,试了好几次,最后终于拿了出来。

 他飞快地在两只手里颠来倒去地颠着那块显然是烫手的面包,撞掉上面的灰恭敬地呈到了那尊小圣像前。

 可那黑黑的小东西似乎对硬面包不感兴趣,动也不动一下。而他似乎对此已习以为常,只管哼哼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,大约是圣歌吧。

 他一张嘴唱,脸就扭曲成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模样。

 圣礼终于做完了,他吹灭火,伸手拿出那个小木头人来,顺手进了口袋里,就像猎人很随便地把什么小猎物扔进背篓里。

 看着他完成了这一系列古怪的动作,我知道下一步他就要上睡觉了,这可怎么办?就像要碰上鬼一样,我无论如何也要喊出一句话来了!

 只一刹那间,他已经叼上了那把斧头烟斗,出一大口烟来,去熄灯了!

 啊,这个叼着斧头烟斗的野人就要上了!

 我狂叫了一声,蹦了起来。

 他也随着吼了一声,伸过手来要摸摸我是什么东西。

 我哆哆嗦嗦地说了一通,说的什么,自己也不太明白。而且一边说一边滚到了墙角里,想尽量躲开他。

 “你说,你是哪儿来的鬼?说啊,再不说我宰了你!”

 他舞动着那闪着亮儿的斧头烟斗,咆哮着。

 “阿,老——板!彼德——科芬,老——板!快来人啊!救命啊!”我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。

 “你是谁,你这个混蛋,看我怎么宰了你吧!”

 他又舞起了斧头烟斗,带着火星的烟末儿向周围飞舞着,我觉得衬衣好像让它给点着了。

 谢天谢地,就在此时,科芬拿着灯走了进来。

 我就像落水的人看到了救人的船,没命地向他扑过去。

 “噢,别怕别怕,魁魁格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
 老板笑容可掬地说。

 “行了,收回你的笑吧!你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我这个标手是个吃人的土著呢?”

 “嗨,我以为你明白呢!我不是告诉你了吗,他在城里卖人头!”

 “行啦,快睡吧,没问题。”

 “魁魁格,我们彼此都十分了解,这个人今晚上与你同睡,好吧?”

 “知道了。”

 魁魁格叼着斧头烟斗,坐到了上。

 “你可以上了。”

 他用烟斗向我点了点,开了一角被子。

 他的举止现在看来还真有点礼貌呢!尽管他浑身上下都是那可怕的花纹,但这并不说明他就是个坏人啊!刚才我怕了,他也在怕我呀!

 与其跟一个烂脏如泥的基督徒睡,还不如同这个神志清醒的吃人土著同呢。

 “老板,请你让他收起他的烟斗,或者说是斧子,那样我才能上。因为我可是没有保火险!”

 科芬把我的话对魁魁格讲了一遍,魁魁格立刻照办了,又打着手势让我上,十分友好。

 “好吧,再见,科芬老板。”

 我上了

 魁魁格侧到的边上躺着,意思是不会挨到我,我尽管睡好了。

 那一夜,睡得很香。 kUwoXs.Com
上章 白鲸 下章